白珊珊到家的时候, 白引璋正在观涛苑正堂三楼的棋室里与人对弈。
她踏上正堂的台阶，穿过一楼大厅，来到被屏风遮掩的蒸汽自动梯前。
侍立在自动梯前的侍人向她躬身行礼。
“阿娘在几楼？”
白珊珊有些心烦意乱地拨弄着头发：“我有些急事。”
侍人道：“家主在三楼, 正在和谢先生对弈。”
“谢先生？”
白珊珊愣了一下, 转而恍然大悟：“哦，谢棠。”
侍人帮她打开了自动梯的大门，又向守在里面的侍人交代：“小姐要上三楼。”
白珊珊走进自动梯里，看着铜质鎏金的栅栏大门合上又打开, 门外的景色从一楼大厅的花鸟屏风变成了三楼走廊里的青铜方尊。
三楼有两间棋室，西侧的是白珊珊的, 东侧的是白引璋的。
白珊珊穿过侍立着一排排侍女的长廊, 来到白引璋的棋室门前。
早在她的马车行驶在白家私人道路上的时候, 守路人就将她的行踪用内部电报线路通知了白引璋。
见她过来, 棋室门外的侍人把描绘花鸟的门扇推开, 白珊珊踏进棋室：“阿娘。”
白引璋手指间夹着黑色的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等我下完这局。”
“等不了。”
白珊珊走到棋盘边上, 向捻着白子的谢棠点了点头。
谢棠正在冥思苦想应该怎样迅速而又不着痕迹地输给白引璋，再隐晦而不失热情地称赞她棋艺高超，最后将自己这几天的账单奉上, 并向她说明，申城居, 大不易，他的预算又超支了, 需要白家主再次慷慨解囊。
本来这一套流程在昨天的围场上就应该完成, 奈何他一摸到枪, 就回想起了当年在新洲荒野上的那段日子。等回过神来, 被白家主放出来打算给白小姐添个彩头的黑熊都被他给打死了。
此时看见白珊珊过来, 他起身：“白小姐好。”
白珊珊顺势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向他笑道：“谢先生，我替你下这一局如何？”
谢棠想了想，虽然将棋局交给白小姐就无法达到“讨好白家主”的目的，但如果不交给她的话……似乎又会直接得罪白小姐……
老师，拉投资好难，和投资人打好关系好难……
他微笑点头：“请便。”
白珊珊执起一枚白棋，看了看棋盘，状似随意地落子。
白引璋撇了撇嘴，和她有来有往地下了起来。不出十几回合，就被她杀得片甲不留。
“行了行了。”她把棋子扔回棋篓：“和你下棋最没意思。一点都不知道让着我，和萧时微一个德行。”
白珊珊将棋盘收拾干净：“我可不敢和萧牧首比较。”
白引璋微笑着和谢棠约了来日再会，目送着他离开棋室，才收敛了神色，问白珊珊：“什么事情，叫你火急火燎的？你不是应该在学里上课吗？”
白珊珊道：“阿娘，咱们不是在市政司有几个人吗？今天我不上课了，晚上在市里找家酒楼，请他们聚一聚吧。”
白引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珊珊于是将知府千金孟娴的嫂子为了逼她回家，有意找她朋友的麻烦，险些将陈丹青的母亲陈莠投入申城大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和那几个差人打了招呼，”白珊珊道：“让他们只给陈姨定了嫌疑。咱们找几个人，让他们拉陈姨一把，干脆把这个嫌疑也去了，清清白白地不好么？”
白引璋道：“杀夫之事，是实情么？”
白珊珊点头：“是。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死无对证，孰是孰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白引璋冷笑：“千金，你今年也十五岁了，怎么还这样天真？死无对证？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死无对证的？”
她指着棋室的的窗户，从观涛苑正堂三楼东侧的窗户望出去，能望见形制古怪，连一扇窗户都没有的厢房。
白珊珊知道，那间厢房地下，安装着一台运算能力足以与汴梁司法台的差分机相媲美的巨型差分机。
白引璋就使用这台差分机管理自己庞大的财产。
“它在看着你啊。”
白引璋低声道：“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被它看在眼里呢。死无对证？差分机是不会死的。它永远都清醒，永远都记得。”
“我知道。”
白珊珊道：“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给市政司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把陈姨的案子撤了不就行了？”
白引璋摇头：“不。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孟千秋的儿媳要定她的罪，你撤不掉她的案子的。你若是真想帮她们的忙，就给她一笔钱，让她们离开申城，最好离开中原，去新洲避难。孟千秋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新洲去。”
白珊珊急道：“可是丹青她们在申城已经生活了十几年，故土难离。丹朱姐今年就能从预科班毕业，马上就能去日新大学读书。丹青也想要读大学，在大学里继续学习差分机的知识。陈姨已经给她们攒好了大学四年的费用，如果让她们搬走的话，等于是毁掉了她们十几年来的努力……”
“那也是没有办法。”
白引璋厌倦地捏了捏眉心：“你要是心疼她们，就多给她们点钱。给她们金票，一万两够不够？十万两？五十万两？别说十几年的努力了，她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努力了，难道不好吗？你的钱还够不够？不够就去账房支。她们要多少我都给，你看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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