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面的莫秋警醒过来，身后惊出一身冷汗。
从上云城开始，到上京，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他根本就没时间好好思考局势，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知道真实的上京到底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这一切都太简单了，简单到莫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驾驭得住。
谋而后动，思而后行，未知深浅便觉得算测无疑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所谓的大君病重，事实上一直都只是纸面消息上的一家之词。
若大君真是病入膏肓，两名皇子也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其实莫秋所谓的攻心便毫无意义，那五百名易容的死士不仅不会让大皇子陷入被动，反而是推动他下定决心的引线罢了。
反观小皇子赫连合德，过早的出现，画蛇添足般的举动，不论大君是否病重，看上去都是一种找死的举措。
病重了，大皇子大可以直接动手，没有病重，那赫连合德的动作就是挑起纷争，他才是那个谋逆的人。
大君真的神志不清了，大皇子大可以直接逼宫，城外几万整装待发的黑鹰骑，城内里应外合的城卫军，不论赫连合德再怎么蹦跶都是无济于事。
被挟持的白烈？于大局面前，孰轻孰重他能分不清么？再者，只靠白烈这张底牌就能反败为胜了？
太天真了吧。
可现在能说出这些话的大君，能是一个将死之人？圣药真的有这么神奇？莫秋不信。
此刻的莫秋才明白，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自己在上云城步步为营三年，有一步都没有出错，可是刚一到山京就乱了阵脚。
急于崭露头角，急于表现价值，急着将自己送往绝境。
真正让莫秋感到心惊的，是赫连神威的那几问，对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小。
谁说赫连神威没有开疆拓土之心，谁说赫连神威没有吞并天下的鸿图伟志，恐怕只要听到他那段话的人，都不会小觑这位垂垂老矣的大君。
只能说赫连神威藏得太深了，他无是北国在位多年唯一一位没有对外征伐的大君，但他的政绩无疑是北国建国多年来最大的，虽行文治，却让北国的武力空前强大，
他统治下的北国，第一次有了文人的身影，朝堂之上不再只有莽夫的面红耳赤，开始多了几分书香气，多了几分朝堂的气息。
这是一个老人几十年的隐忍，而今，他将把手中的大权传承下去，也将自己的宏愿传承下去。
莫秋可以看得见，短则两年，长则五年，北国的铁骑将踏破大周的边关，让整个天下瑟瑟发抖。
此后十年，将是北国的十年。
赫连合德攻于心计，明明自己母亲不过是大君众多妃子身份最低的一个，但却靠着自己的努力，硬是做到了能够和大皇子赫连赤金分庭抗礼的地步，要知道，赫连赤金的母亲是大君的第一任妻子，耶律亲王的姐姐。
赫连赤金就更不用说了，草原的战神，在北国各部间声名赫赫。
莫秋很难想象，若是这两人都能够放弃君位的诱惑，齐心协力，那时的北国将会是何种的强大。
出于私心，莫秋并不希望出现这种场景，两人最好争个你死我亡，让北国几千年的基业消耗一空。
几人走出大殿，心思各异。
城中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异变而有何变化，偌大的上京一片祥和。
站在帝宫的台阶上俯瞰整个上京，莫秋心中生出渺小之感，自以为跳出棋局的落子。到头来却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赫连合德面色阴沉，显然也是后知后觉，默默的朝着宫门走去。
不同于赫连合德，赫连赤金眼中光彩熠熠，那是一种对战争的狂热，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殿内的大君说一句你可以南下了，这位皇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执马叩边关。
忽地，他忽然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赫连合德。
赫连合德疑惑的回头，心中多少有些担忧，但已经做好接受赫连赤金的问责。
赫连赤金看着自己那有些担忧的弟弟，忽然笑了，遂即有平静地说道“今晚你做的不错，希望你下次还能够给我惊喜。”
赫连合德闻言，忽然面色涨红，张口就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赫连赤金见状也没继续理会，领着妻子从赫连合德身边走过去，只留下赫连合德与莫秋两人站在原地。
帝宫大殿。
苍老地赫连神威哪里还有精神，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之上，但眼神却无比犀利地看着殿外。
身着黑袍地圣祭司走来“陛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久坐会加速您的精元流失，恐危及龙体。”
赫连神威轻笑着摇摇头“徒劳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可我就是在想多看几眼这北国。”
“陛下放心，相信过了这一晚，两位皇子都会明白您地深意，北国定不会负您地的期望。”
赫连神威长舒一口气，似是希望一吐胸中的浊气，却怎么也做不到。
“图摩科你跟着我多久了？”
“陛下，已经四十年了。”
“是啊，已经四十年了，初见你时我那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你也还只是那个名不经传的小祭司。”
“陛下好记性。”图摩科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人生意难平，佳人难得，雄鹰迟暮。
“图摩科，你扶着我出去，我想看看这上京城的夜景是个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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