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夫人再次看向场中央，盯着宴清黎的背影看了许久，长长叹口气，“但愿吧，但是陛下的心情哪是我们能够揣度的。”
“她胆子太大，竟是一声不吭就过去了，眼中还有没有我们这个爹娘。就算这次无事，下次呢，她能保证永远无事么。”
宴夫人眉头紧皱着，一直没有松开，且越说越气，“回府后，老爷你不要再拦我，定要好好跟她说教一番，这要是日后捅破了天，整个宴家都得为她的任性付出代价。”
“还有宴清河，你不许学你姐姐。”
宴清河正认真听着琴曲，这是他觉得今晚上最和他胃口的曲子，至于母亲的话，他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我同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宴夫人抬手拍向他的手臂。
宴清河瘪瘪嘴，将手臂放在身前，目光依旧落在宴清黎身上，“知道啦知道啦，娘你想的太多。别忘了，方才是你让她过去的，若真的出事，娘你也有一分责任。”
“你说什么？！”宴夫人瞪向他，神色受伤，“你觉得是我的错？！”
宴清河不想回答。
“你……”宴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宴华容打断，“念琴，我知你在担心清黎和清河，但是收敛些，有事回府再说。”
经他提醒，宴夫人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赶紧看向周围。
众人都望着场中央，享受着悦耳流畅的琴曲，无人注意到她。
她松口气的同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竟不知她还会弹琴，瞒的真好。”
宴华容看她一眼，道：“母亲年少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当时的平远王妃交好。后来母亲嫁给父亲，甚至避居西郊，两人都一直有联系。”
“我记得，清黎与母亲初到西郊时，平远王妃曾去拜访了一段时间。有平远王妃这层关系在，给清黎寻为弹琴师傅不是难事。”
“即便没有平远王妃帮忙，单凭母亲自己的人脉手段，亦不是难事。”
不过，听着清黎对于琴调声音的处理，都是些宫廷技法。
想必其中是有平远王妃的插手。
宴夫人认真记下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母亲回京许久，是否也该去拜访下平远王妃？今日平远王来了么，是否需要请个礼？”
宴华容似笑非笑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却带着隐隐的警告：“念琴，平日里你与众官家夫人如何交往，与谁交往，我不会插手。但是平远王一家，不要动念头。”
“若是犯了母亲的禁忌，我也帮不了你。”
宴夫人心下微动。
两人成亲许多年，无论是她与儿女还是其他人，他都会按着当初的约定站在她这方。
今日是第一次，他直白说会违反约定。
“我记下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宴清黎一曲结束，两手抚在琴弦上，止住震动。
她呼吸略微急促，眼睛晶亮亮的，是对自己此次演奏的满意和欢喜。
“不错。”上首传来淡淡的赞扬声。
宴清黎赶紧收拾好心情，抱琴起身，低垂着眼眸，恭敬行礼谢恩。
“你是哪家姑娘？”
宴清黎盯着眼前的地面，答道：“回陛下，臣女是工部尚书宴华容三女，名宴清黎。”
“宴清黎——”李政说着，视线扫向下首的某人。
那人的目光如同黏到人姑娘身上一般，从头到尾没移开过。
“你想要何赏赐？”
宴清黎抱琴再次跪地，“感怀陛下赐团圆饼，以琴曲做谢，不敢奢求赏赐。”
李政轻哼，“是吗，那就在旁边好好想想，想出来再说。”
宴清黎已经准备好的要团圆饼作为赏赐的话卡在喉中，不对啊，陛下不是应该说这二者不相干，继续问她要什么赏赐吗。
这般拉扯几轮，一来显示陛下的仁慈宽厚，二来显示表演者对陛下的谢意，之前几人都是这样，怎到她这儿突然变了。
怔楞不解的片刻，已有宫侍上前来引她离开。
宴清黎暂时放下心中思量，跟着走，给下一位让出空间来。
只是，宫侍引着她，到一张桌案旁就不走了，还不许她继续离开。
询问看过去，那位宫侍对着她做出请的姿势，“宴姑娘请在此休息。”
这桌案位于霍缙左手边，一小臂的距离。
这样的位置一般是安排给家眷人数较多的家族，一家之主坐于正中主位，而他的妻与子则稍后一位。
宴清黎快速抬眼看向前面的人，他并未回望过来，而是将他桌案上的葡萄、樱桃、柑橘，还有一些糕点，放到了她面前的桌案上。
“姑娘，请坐下歇息会儿吧。”宫侍对着她伸出手，“这琴也交由奴婢抱着吧，奴婢定会护好。”
桌案上摆放吃食，宴清黎想放琴也没法，只好将琴交给她，犹豫片刻，在桌案前坐下。
眼见着霍缙还要把鲜果端来，她赶紧低声制止，“大人，够了，您快停手吧。”
他的桌案上要空了。
霍缙挺想让她与自己同桌，但还不到时候，他只能克制再克制。
既她不让他再动作，他便递给身边另外一个宫侍一个眼神。
那人了然，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给两人都添了许多吃食，桌案都满的放不下了。
宴清黎：“……”
他是否有些嚣张放肆了，陛下在上头呢，不在意吗？！
宴清黎不知道，陛下此刻单手托腮，正饶有趣味望着这边。
霍缙此人，于国，是趁手的利器；于李政，是永不会背叛的友人。
但于他自己，过分冷情，没有任何欲望。
李政以前是这般以为的。
他还以为他所谓惦念的人，早已死去，毕竟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
现下看到人，看到霍缙的种种表现，才明白——
他不是没有欲望，他的欲望都是她。
“有趣啊。”
宴清黎这边紧张，杜琳那边同样紧张。
她一直在等琴弦断裂，等看宴清黎出丑，但是直到结束，什么都没看到。
之前那人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做到她命令的事情，莫不是在糊弄她。
杜琳根本坐不住，酒水也喝不下去，一双眼睛盯着宫门口的方向。
她快要没耐心的时候，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
“如何？”杜琳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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