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乘马车到参军名录登记处。
不大屋舍门前东拐西拐排了好长一条队。
宴清黎站在车辕处望过去,才能勉强看到被人群遮住的屋舍。
“好多人啊。”
每个排队的人周围都围着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少则两个,多则四五个。
都是不舍家人离去,格外珍惜最后相处时光的人。
霍缙抬起一只胳膊,双眸只看向一臂之遥的女子,“下来的时候,按住帷帽,慢一些,我会护住你。”
宴清黎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好,一手按着帷帽,一手落在他的手臂上,跳下马车。
车辕距地面有些高,她按着之前他教的小技巧,轻巧落地,没有任何不适。
霍缙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还没忘。”
宴清黎收回手,自己站好,语气轻快,似是与有荣焉,“那是因为有个师傅教得好,大人,咱们怎么去找赵蛮公子还有清河他们?”
“何须我们去找,他们自己会找过来。”霍缙带着宴清黎往远离人群的方向去。
那是一处山坡,长满了树。
不过因为是冬日,树叶都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挺拔向上。
树枝上有几只黑羽乌鸦落在上面,没有鸣叫,只是翘首左右张望。
脚踩在已经枯黄的落叶上,有一声接一声的脆响。
山坡上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已经登记完,正在最后道别的人。
小孩子还不懂离家的意思,只以为兄长明日就会归来,听爹娘说了两三句就不耐烦再听下去,四处跑跳玩耍。
即便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松鼠、蚂蚱此类的玩伴,依旧不妨碍他们的欢快。
宴清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轻声与霍缙说着什么,天南海北,书中书外,木刻武功等等。
说来也怪,就算他说的她不怎么懂,她说的也胡七乱八,可两人都不觉得尴尬,也不会冷场。
甚至有时不说话,只并肩而行,都感觉很舒服、很顺畅。
两人独处了没多久,一道声音远远传来,“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可真能走,这般远!”
宴清黎听到声音就认出是赵蛮,转身看去,正是他。
他乐呵呵的打招呼,笑的如同花一般。
身后还有两位中年人,男子蓄着长髯,眉目坚毅粗犷,女子身材略丰腴,面带福相。
然而,下一刻对上霍缙那张似笑非笑,叫人看不透情绪的俊颜,赵蛮赶紧收敛自己的笑,甚至往自己爹娘身后躲去。
赵父和赵母看到霍缙,则是截然相反的态度,面上带出笑来,脚步也加快几分。
“世安,这小子又去麻烦你了。”赵父对着他拱拱手,眉眼中都是对这个小辈的赞赏,隐约还有敬佩。
赵母则含笑问,“小蛮说你会来,我还以为你开玩笑,近些日子不忙么?”
说着的时候,目光移向与他并排的宴清黎,那眼中的意思就差直接说出来,你不介绍下身边的姑娘么。
“赵叔,秀婶,顺便过来一趟,不碍事。”霍缙单手落在宴清黎的后肩处,将她轻轻往前推了下,“这位是宴清黎,是我的……”
他看了眼人,眉眼中浮现出缱绻情谊,“心上人。”
宴清黎已经准备在他音落时,给两位长辈行见礼。
她以为他会说下属或者友人之类的话,但不想他如此直白,毫不遮掩。
惊得她一时忘了动作,呆站在原地,帷帽下的俏脸已经通红滚烫。
赵蛮意味深长地长哦一声,然后在霍缙的警告之下,赶紧止住话头,对着他爹娘道,“她还是我姐。”
快速看眼周围,压低声音补充道,“就是我平日在家中常跟你说的那位。”
赵母从震惊中回神,面上笑意加深许多,“清黎,好名字,能让世安倾心,定是位极好的姑娘。”
赵父不方便评价什么,只是附和赵母点头,同时在心中思索这名字还在哪儿听到过。
宴清黎咬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才算是比较好。
微微屈膝,将见礼补上,犹豫了下,中规中矩的说了句福话。
霍缙听着她的声音,能猜到她现下定是红霞覆面,秋波流转。
若是这里只有他二人就好了。
思绪只在瞬间,他也不想她承受太多目光和压力,将话语转到赵蛮身上。
听着几人的交谈,尤其是赵父和赵母对赵蛮又爱又忧的话,宴清黎不由想到宴清河,又想到自己的爹娘。
娘好像一直没有同意宴清河参军,不知她是否会来。
至于爹,爹向来不会同他们说什么有关情谊的话,顶多只会道一句,多看书,或者有需要给家里递消息。
还有祖母,不知祖母是否会来。
想着,她有点儿站不住了。
在几人话语的间隙,她提出先离开,去找下弟弟清河。
赵母露出些歉意,“是我们耽误了。”
宴清黎连忙摆手,求助看向霍缙,“并非如此,您不要多想。我就是在周围小小看一看,看能否看到他们。”
她抬手拽拽霍缙的衣袖。
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他们,但是又不知该如何说比较好。
若是寻常的人,直接说要离开,无需顾忌太多,但他们不是。
隔着帷帽,霍缙接收到了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话头,安抚住了赵母。
而后向周围扫视一圈,叮嘱道,“莫要走太远,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他会很快结束这里,去找她。
宴清黎快速点头,“我晓得。”
赵蛮也想从霍大魔头眼皮底下离开一段时间喘口气,于是插嘴道,“不让我陪着姐姐,大人你陪着……”我爹娘。
话未说完,就听宴清黎道,“不必的。”
然后匆匆离开,似是生怕他跟着一起。
赵蛮:“……”
啊,谁来救他一把。
她走了,这下就是三人批判他,还让不让人活啊。
宴清黎的脚步有些快,带起较小的风,吹动帷帽上的薄纱,露出半张清丽面孔。
身后没有声音,赵蛮没有跟上来,她一边轻轻松口气,一边压下飞起的薄纱。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她可不能占用赵叔、赵婶与赵蛮相处的时间,只是……
宴清河会在哪儿。
举目四望,还未看到熟悉的身影,先注意到有位朱衣女子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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