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志怪异地看了林昌盛一眼。
对于渔民来说，渔船跟渔网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昌盛对渔网最是疼惜，今日这反应……
“阿爷，可是此事有什么不妥？”林远志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严肃问。
林昌盛慌张地抱起渔网，低下头去，“没有，没有的事情。”
“阿爷有点累了，我回去躺会。”
林远志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昌盛慌乱逃开的背影，都这般表现了要说其中没有不妥，林远志不信。
只是林昌盛不愿说……
林远志想了想，也没有追问。
他现在的重心该放在衙门的事业中，就算林家从前有什么对不起林落爹娘。
那也都是他阿爷阿奶的事儿。
林落还能跟自己亲爷奶计较不成？
林远志打了个哈欠，去寻他娘说做几身新衣服，他那些同僚都是镇子上的人，吃好穿好。
他不想叫人看轻了自己。
林昌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久久难寐。
二房夫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书信，现今他都这般大年纪了，还要为旧事苦恼！
圆月半缺，林昌盛等家人都睡了。
将一样东西别在腰间，蹑手蹑脚出了家门，直奔林落家。
急促的敲门声，让孟小艺烦躁的爬起来，语气暴躁：“谁！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拍门，是想死了不成？”
打开门瞧见林昌盛那张老脸，越发暴躁了。
“老不死的，你来找死？”
林昌盛捂着胸口，“物以类聚！物以类聚！”
林落的身边，全是这样的人！
“别卖弄你那穷酸文化了，听得烦人，赶紧给我滚蛋，不然我今晚就刨坑把你埋了。”孟小艺掏掏耳朵，极其不耐烦。
说着就要关门。
林落不知何时出来了，说道：“小艺姐，你去睡吧。”
她的目光落在林昌盛愁苦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挑，“我有些话，要与阿爷好好聊聊。”
林昌盛被她说得背后发凉。
“阿爷，上堂屋来吧。”
“不，不了，就在这外面说。”林昌盛踌躇片刻，说道。
林落笑了起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爷这是在怕什么？”
“我是你的孙女，还能杀你不成？”
林昌盛沉默不语。
如果林落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的确不怕。可现在林落都知道了，他，他……
孟小艺翻了个白眼，是林昌盛先找上门来，现在犹犹豫豫的又是他，她直接绕到林昌盛背后，一脚将他踹进院子里。
面容嚣张，“是我要把你踹进去，还是自己走？”
林昌盛差点没闪了老腰，看看林落，敢怒不敢言，自己走进了堂屋去。
“小姐，奴家就在外边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喊奴家。”孟小艺将林落送进堂屋，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
她对林昌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对上林落，又是别样的温柔。
林落点点头，走进堂屋在主位上坐下。
拍拍旁边桌子上的盒子，她问林昌盛：“阿爷上门，可是为了爹娘在信中写的事情？”语带嘲讽。
林昌盛还听出了几分怨恨。
他脸色从忏悔到害怕再到怨恨，变幻了好几轮。
林落只看不语。
她并未打开过盒子，也从未看过什么原身爹娘留下的信件。
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家对二房欠下的债，是时候要收回来了。
“落丫头，你爹娘一直都孝顺。”
“他们不幸遇难，阿爷心里头也难受。”
林落问：“是难受，还是庆幸？”
林昌盛眉心狠狠一跳，“你这丫头是怎么说话的？！你爹娘走后，要是没有家关照你，你还能活到今天？”
“不知感恩，不孝顺家里，你这样的孙女！太叫阿爷失望了！”
“可我爹娘原本不用死啊。”林落托腮看林昌盛，眸光冷冽，“若是阿爷当年没有拿爹娘买船的银钱去给大伯走关系，爹娘不会开着破船出海，更不会在风暴中连人带船，尸骨无存！”
林昌盛暴喝，“我没有！我是他爹，我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也在想，大伯是您的儿子，难道爹就不是了？”林落也想不通。
都是儿子，怎么林昌盛就那么偏心。
大房不争气，他就千方百计的帮扶，当年林落他大伯本是进不了采珠队，可林昌盛拿着帮二房买新船的银钱去帮大房走了关系。
用别人换下来的破船重装后敷衍二房。
林昌盛张口还想狡辩，“我对二房若是不好，又怎么会将你养大？”
“那是因为养我有钱拿啊。”林落冷笑，衙门每年对傻子十两的补贴，就是林家每隔几日施舍烂鱼的理由。
“阿爷，你以为这些事情你隐瞒得很好啊？”
“只要去采珠队一打听，是个人都知道他林山是走关系进的采珠队！”
林昌盛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语。
半晌，他呐呐道：“我也不想的，大房有三个孩子，你大伯要是进不了采珠队，他怎么养家？”
“我找的船是牢靠的啊，是你爹娘倒霉才会遇到风暴，他们命该如此，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这不是我的错，都是天意啊。”
狗屁的天意。
林落眼神暗了暗，“我不信天意，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放屁！我是你阿爷！你难道要我的命？”
林落摇摇头，“你是阿爷，我要是杀了你，爹不会开心。”
林昌盛还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林落又开腔了，“爹孝敬您没错，可大房凭什么呢？”
“大伯现在在采珠队都是个小队长了吧，虽然好几个月都不着家，但在咱们村里可是有好名声，大家都夸他是个有本事的好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那是你大伯！”
“放心，我不杀他。”林落笑笑，好似在说什么玩笑话，“我不过是要把真相公布出去，顺带让采珠队把大伯赶出来罢了。”
林山踩着他爹娘尸骸得来的东西，是时候要还回来了。
“你不能这么做。”林昌盛暴跳如雷，“我儿有今日，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与二房有什么关系？”
林落看着林昌盛。
心中为原身的爹不甘。
当年原身爹娘死讯传来的时候，林昌盛一滴眼泪都没留。
可现在为了大儿子林山，瞧瞧他多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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