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心的卫庆松了口气，朝无忌感激地眨了一下眼。然而这个隐蔽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王二叔的眼睛，“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练习！”他的吼声犹如一道炸雷，惊得卫庆和无忌同时哆嗦了一下。
无忌乖乖地走向木墩子，卫庆则走向院子的中央。卫庆深吸一口气，四肢一起动起来。大手掌上下舞动，一会儿握紧成拳，犹如坚硬的石头，一会儿屈指成抓，仿若猛虎的利爪。长腿或踢，或踹，或撩，或扫，气势凛凛。
“好！”看到精彩处，无忌忍不住拍手鼓掌，叫出声来。“卫庆，你太厉害了！”
王二叔冷哼一声，大喝一声，“停！”
原本卫庆听见无忌的喝彩，心情激荡，准备再加把力，好好卖弄一番，却冷不丁听到王二叔的冷哼，激扬的热血瞬间冷下来。
“卫庆，昨天我是这么教你的吗？”王二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瞪着卫庆。“再花哨的动作如果不能击倒对手，只能糊弄小孩子罢了。”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一脸懵懂的无忌，继续训斥卫庆。“你父亲让你跟随我学习武技是为了讨小孩子高兴吗？嗯？回答我！”
卫庆向来以为自己心思敏捷，年少老成，但见过王二叔之后，他猛然惊醒——自己的心思太复杂了，在直接而纯粹的力量面前无所遁形。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认为自己简单了，但见到无忌，又不由自主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是！”他大声吼着，想借此摆脱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思绪，却适得其反。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在战场上生存下去，为了斩杀敌人，为了军功，为了奖赏，为了活得体面……”卫庆一股脑说出压在心底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王二叔的脸上波澜不惊，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而无忌却被深深地触动了，他想象不到比圉哥哥大不了几岁的卫大哥想的竟是生存、杀人、军功、奖赏。他的双手软绵绵地滑落到腿上，同情地望着垂头而立的卫庆。
“既然清楚是为了什么，就别愣着了，继续！”王二叔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感情，冷漠若清冷的月光。
卫庆抿紧嘴唇，又虎虎生风地练习起来。王二叔的敲打起了作用，这次卫庆的动作收敛了许多，沉稳了许多，透出一股无忌说不出来但让他心悸的气势。卫庆操演一遍，敛息收气，朝无忌笑笑。无忌回以鼓励和赞扬的微笑，王二叔却站到了他们之间，挡住了他们的笑容。
“嗯。”他冲卫庆点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卫庆眼里却是莫大的认可，他咧嘴笑了。“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要想安然无恙地实现你的梦想，你还差得远呢！”王二叔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是，王二叔。”卫庆毫不在意，眼中反而燃起熊熊的火焰，坚定地迎向王二叔的视线。
王二叔无动于衷，声调一如往常。“你的动作幅度要再小些，再隐蔽些，一往无前的气势要再足些，再猛些。两军交锋，气势或许不足以左右胜负，却能影响一个人的生死。记住了吗？”
“记住了！”卫庆大吼着，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名士卒。
“好了，休息一下，去招呼一下你的小朋友。”
“谢谢二叔。”卫庆对王二叔弯了一下腰，忙不迭朝无忌跑去。“小公子，您有没有看得不耐烦？若是您不想看了，我去跟王二叔说一声，先送您回去。”
无忌摆手拒绝，“卫大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怎么会烦呢？对了，卫庆，刚才你练得太精彩了，我的眼睛都跟不上你的拳脚速度，直看得我头晕目眩。卫庆，你真厉害！”
“小公子，您就不用恭维我了。”卫庆的脸上现出落寞之情，叹了口气。“您也听到王二叔的训斥了，我所学的一切不是为了精彩，不是为了花里胡哨，而是为了生存，为了杀人，为了……唉。”
“你害怕杀人吗？”不仅无忌不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卫庆大概也不懂。
“或许怕吧。一旦上了沙场，不是我被人杀，就是我杀人，我有选择吗？”卫庆的嘴角挂上一丝凄苦的笑容，哪怕他城府再深，毕竟是个孩子，一心想的只是生活好些，不像父亲那样卑微而辛苦地活着。“王二叔曾说过武技既可以杀很多很多人，也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不仅能救魏国之人，也能救其他国家的人。唉，可惜我想不明白其中的玄奥。”
“卫庆，若让你选择，你是用武技杀人还是救人？”
只要能让我摆脱这种生活，过上好日子，杀人或者救人都行。卫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想没有人喜欢杀人吧。”
“我也想学习武技，你可以帮我向王二叔说一下吗？”
卫庆扭头，看见无忌明亮而真诚的眼睛，不像一时的心血来潮。“小公子，您是认真的吗？学习武技可是十分辛苦的。”无忌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跟王二叔说。”
他站起来朝犹如一颗迎风傲雪的松树一样的王二叔走去，低声说了几句话。一丝诧异的光芒在王二叔的眼中一闪而过，他蹙着眉头看了看满是期待的无忌，转向卫庆，摇了摇头。卫庆想要发作，遇到王二叔冷漠凌厉的目光，满腔的疑惑憋了回去。他耷拉着脑袋走回无忌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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