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天荒地老,只求今天,只求现在,只求这一分这一秒。”
“我要你卸下所有伪装,不作任何掩饰,真心实意地看着我,与我安安静静对视那么几秒。”
“如果天师你的眼睛还是没有丝毫涟漪,如果我在天师你的眼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怜惜,我立即放手,好不好?”
林齐沉默,缓缓看向跪地祈怜的红衣。
没有一点征兆,林齐抬起手,接住展开的白玉骨扇。
画有锦绣山河的轻薄扇面,挡住了红衣的视线,挡住了林齐哀伤落寞的眼眸,挡在了他们之间,切断了本该交接的目光。
这一幕仿佛是天意,仿佛在告诉红衣:你与天师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自此一别,人间山高水长,再难重逢。
林齐看向东方。
东方,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站在围墙上,站在高悬天穹的红日正下方。
青丝三千,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白衣微微歪头,淡道:“不好,我觉得不好。”
“林天师心软,受不了他人一点哀求,所以才把自己伪装成冷漠无情的样子,避免有人动心,有人爱上他,接近他。”
“林天师一直都是一个急着回家,急着扑到妈妈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
“林天师,我想吃糖葫芦。”
林齐不理会无瑕白衣,半跪下,替女王把红衣穿好。
红衣凄美一笑:“你曾说过,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家天下,小小女儿国,怎能入你法眼,我说不出‘拱手让江山,只求你留下’的话讨你笑。”
“天师不曾食言,拱手让出壮美天地无私赠予天下人,你的文治武功,我全记在心间,每每想起便如痴如醉。”红衣握住天师的手,凄凉道。
“天青负天下,天下负天青。”
“天青负天下人,天下人负天青。”
“多么振奋人心的话啊。”红衣温柔抚摸男人的五官,眼中藏着化不开的爱意真情,“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您撑起了万里青天,名震天下,奴家心悦诚服,由衷钦佩,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天师,人族有史以来以来,不曾有过您这样慷慨的男子,奴家如何能不爱,能轻言舍弃。”
红衣说完,紧紧抱住天师,献上红唇。
浅尝即止的亲吻、点到即止的拥抱,无法在她的人生留下足够深刻的痕迹。
天师沉默不语,眼神一如既往。
唇分,红衣把手指轻轻放在天师唇上,释怀一笑,道:“我已经明白您的心意,最后恳求您把道袍留下,让旧衣替您与我成婚。”
......
大江边,张千禧回眸。
再往前十步,便看不见岸边送行的如火红衣了。
大江东去不复返,浪花滔滔,江声如万马奔腾,勾起往昔回忆。
一步、两步、三步,第九步,林齐回首,银发飞舞。
红衣展颜一笑,袖中素指紧扣。
相望无言。
惊涛拍岸,击打江中巨石,碎成无数水花飘到道人身上。
右袖被江风拉扯的天师欲言又止,张口欲言声却哑。
红衣望着他,笑容依旧。
红衣在等,等天师许诺来生缘。
不敢许下承诺,说不出半个字的林天师转身,踏出最后一步,挥袖斩断牵绊情缘。
儿时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再难相逢的辛酸的林天师,看不懂西游记中女儿国的剧情,觉得不够精彩,觉得好无聊。
因为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出现,过得太简单了。
此时此刻岸边决然前行,不愿不敢许下任何承诺的林天师才知道,这一劫疼得撕心裂肺。
几滴江水落在天师脸上,仿佛是泪。
死劫易度,情劫难了。唐僧错过了一生,林天师也错过了一个良人的一生,打碎了女儿家的赤诚真心。
唐僧一生只撒过两次谎。第一次骗孙悟空戴上金箍,骗到了美猴王这个上得天庭下得九幽的齐天大圣。
第二次许下来世若有缘分,红装相娶的承诺。骗到了女儿国国王的娇柔痴心。让女儿国国王抛弃今生,苦等来世。
却不知西天成佛永无来世,再难兑现当初诺言。
红装相娶,不过是违心、狠心丢下的空话。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佛教修来世,道家修今生。
因为今生便是前世苦求的来世。
大脚望着师尊脸上滑落的泪水,好奇道:“师父,你哭了,你怎么哭了。”
张天师揉了揉大脚少年的脑袋,笑道:“你师父没哭,你师父不会哭,他可是林齐林大天师,名震天下无情冷漠的林天师,上得天庭,参加蟠桃盛会,下得九幽删改生死簿,区区儿女情长怎么可能牵绊他的身心,轻轻挥手便斩得一干二净,让一切姻缘爱恨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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